总有山楼在前头——西安之子网专访庞进

作者:庞进 张星利 来源:西安之子网  2008年5月4日

 

时间:2008年5月3日
方式:网络
采访人:张星利

张:2003年我们有过一次谈话,这次通过网络。已经是地球村了,沟通很迅速也很快捷。有时候,似乎还是慢了好,可以有很多记忆,也有很多故事发生。能否给广大西安之子网的朋友介绍一下您的近况?
庞:2003年那次谈话谈得不错,反映了我当时的写作、研究状况和对一些问题的思考。你的问题提得好,我答得也比较到位。人和人交谈贵真诚,戒虚套,一假惺惺,味道就变了,好在我们是推心置腹。眨眼间,过去了五个春秋。五年来,大家都有进步。我这里就写作、研究和文化活动而言,是出了《博大精新龙文化——以浙江龙游为例》、《凤图腾——中国凤凰文化的权威解读》、《龙子龙孙龙文化》、《中国龙文化》、《中国凤文化》、《首届中华龙文化兰州论坛论文集》(合作主编)等六本书,发表了《龙的精神及其当代意义》(唐都学刊)、《有关龙标志的几个问题》(文化月刊)、《中国龙文化解读》(光明日报)及《人文伏羲》(人民日报海外版)、《西安的隐士》(中华散文)、《容合:宇宙的胸怀》(环球华报)等三百多篇文章,参加(或参与组织、策划、主持)了若干次比较重要的会议,如中国作协第七次全国代表大会、龙凤之魅——庞进文化研究成果研讨会、首届中华龙文化兰州论坛等;还先后应邀登上了凤凰卫视和中央电视台及陕西卫视、河南卫视说凤谈龙。要说近况,年前一段时间,修改完成了近二十万字的《龙凤三字经》一书;又将《慧雨潇然》和《大悟骊山》之后的散文随笔收笼、整理为一个集子,起名为《卓立苍茫》,也是二十万左右,参与由陈长吟先生主编的第二套“紫香槐”散文丛书;另外,还将几年前写成的以我们家族成员命运为主线的长篇纪实文学《平民世代》又修改、润色了一遍。
年后我就到了多伦多。我是2月9日出国的,至今已快三个月。三个月来,做的可排在首位的事情是帮助夫人,照管孩子。夫人到这边来后,考上了位于多伦多的“百年纪念学院”,攻读电子工程专业。这样,我来后的主要任务便是带我们的年届四岁的小女儿。买菜,做饭,为孩子洗脚、洗澡,陪着玩游戏,教其识字,等等。孩子乖倩聪颖,人见人爱,在白雪红枫的土地上健康成长,让人倍感欣慰。之余,在孩子看电视、自己玩和入睡以后,还有些时间,这些时间当然不能轻易放过了。一是研究和写作:出国之前,有朋友鼓励并推荐我将龙凤文化讲到中央电视台的“百家讲坛”去。“百家讲坛”是学者和大众之间的桥梁,是近年来影响很大的传播文化的“平台”。但“百家讲坛”不是你想上就可以上的,得具备种种条件。对待这类事情,我的经验和体会是“把工作做到机会前面”,也就是说,能上不能上,先得准备一个“文本”。于是,就开始了《庞进说龙》的写作。连续“奋战”了二十天,写成了一个六十多讲、近二十万字的本子。这个本子与我以往的著作有联系,也有不同,我注意借鉴刘心武、易中天、于丹等几位成功者的做法,话朝通俗的说,语朝幽默的讲,追求朴素简明与有趣有味的统一;根据内容,恰当地设问,然后一一作答;理论联系实际,尤其是当下的百姓生活的实际;每讲都争取叙述一个到两个有魅力的故事,以增加吸引力。做这件事我很高兴:也许它上不了“百家讲坛”,但上上其他讲坛是不成问题的,而且还可以出书。《庞进说龙》之外,还写了三十多篇散文随笔,可分为两类,一类有关龙凤文化,一类是出国之后的体验和感悟。于是就想到待些时日,再添些新作,就可以再收编、出版两个集子,一本可叫《龙鳞凤羽》,一本可叫《越界体验》或《越界行走》。
打理网站及博客也是日常要做的工作。我们的“中华龙凤文化网”(初名“中华龙文化网”)开办于1999年7月,至今已快十个年头了,访问量已过百万。办站过程中,我们提出了“研究龙凤文化,弘扬龙凤精神,团聚龙凤传人,昌盛龙凤故乡”的宗旨、“立足中华文化,容合世界文明,关注当下民生,瞩望人类未来”的方针,和“原创性、综合性、专业性、普及性”的原则。宗旨、方针和原则的实现,要靠日常的细致扎实的更新、维护来保证。我统计了一下,在多伦多这三个月,我们共上传来自海内外的消息、论文、随笔等文章三百多篇,其中一部分是我的原创。
这三个月还从多伦多公共图书馆借读了若干本书,《怪异:神乎其神的智慧》、《西方月亮——加拿大华人作家短篇小说精选集》、《枫情万种——加拿大华人作家散文精选集》、《风雨苍黄五十年》、《李泽厚刘再复对话录:告别革命》、《文化柔肠科学魂》等,这些书都是港、台出版的,国内不易看到。收获当然是很大的了,尤其是《告别革命》。对我的研究和写作有珍贵的指导意义:以前没有想过或没有想清楚的问题,人家讲清楚了,且启发了自己进一步的思考。我想,若要推选二十世纪二十个中华民族最智慧、最理性,且必将对二十一世纪产生重大影响的头脑的话,李泽厚先生的名字是无论如何抹不掉的。

张:您的龙凤文化研究已经具有相当的影响力,从凤凰卫视刘长乐先生到国内外大大小小、林林总总的有关龙凤文化研究的专题活动、会议都邀请您作为专家进行演讲交流,您是龙凤文化研究的权威专家,别人做只能是盗版。做了这么多年的龙凤文化研究,您觉得您当初的想法达到了吗?
庞:不能说别人做只能是盗版。任何人的研究都建立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之上,不能不学习、借鉴、吸取前辈学者的成果,也不能没有同辈学者的交流、切磋和激励,相比而言,我只是花的时间比较多些,下的功夫比较大些,做得比较系统、全面、深入些,从而取得的成果比较多些而已。当然,“盗版”者,即抄袭、剽窃者总是有的。这些年来,正式出版的图书著述侵犯我的著作权者,已发现了十多起,除个别特别严重者诉诸法律外,大部分我都“高抬贵手”,放过去了。至于网络侵权,就相当多了,我一般都是一笑置之——没有精力搭理,顾不过来了。说到当初的想法,可以说部分达到了,部分还有待努力。况且,想法也是与时俱进的,山外青山楼外楼,总有山楼在前头。

张:2006年召开的龙凤文化研讨会,取得大的反响,是总结吗?
庞:你说的是“龙凤之魅——庞进文化研究成果研讨会”吧?那次会议的确反响不小,新华社发了通稿,国内外一百多家媒体都有报道。对我而言,那次会议既是一次总结会、推广会,也是一次鼓劲会、鞭策会。好比一辆车,开到半路上稍事停顿,回顾一下,检查检查,修整修整,加加油,然后再朝前开。多年前,我曾言:龙是一座山,“其峰也高高,其林也密密,岩也堆秀,洞也通幽;岚托雾盘,云蒸霞蔚;草深觅兽踪,花香闻鸟语;有你览不尽的风景,有你赏不完的奇妙”;还曾言,龙是一条河,“其源也远远,其流也遥迢,波也潋滟,浪也滔滔;老溪有约,依然淙淙;新雨知时,潇潇不绝;有你打不尽的鱼虾,有你喝不完的甘泉,有你落不下的风帆”。今天,我依然是这样的认知。

张:到处都在说现在是中华民族复兴的前夜,庞老师您怎么看?
庞:首先,我觉得用“复兴”不如用“再兴”。一般认为,汉、唐时期,是中华民族的兴盛时期,所谓“复兴”,起码从字面上看,有恢复强汉盛唐的意思,这与我们今天讲的兴盛,意思有所不同,因为处在二十一世纪的世界各民族已非汉唐时期的“异国番邦”可比了,也就是说大家都进步了,在这样的情况下讲恢复强汉盛唐,已不合时宜了。所以,不妨称“再兴”,即“再一次兴盛”。其次,与其说现在是中华民族再兴的前夜,不如说中华民族现已处于再兴的过程之中。因为在经济、文化、外交等方面,中国已走上了兴盛之路,尽管要走的路程还很长,要做的事情还很多。

张:外国人认为中国人把不好的东西都带到了他们那里,您现在就身处国外,外国人究竟是怎么说的,您又怎么看?
庞:的确有些中国人把不好的东西带到了国外,如物质层面的劣质服装、有害玩具,行为方面的随地吐痰、公共场合大声喧哗,及官本位、窝里斗等;但更多的中国人则把中华民族优秀的东西带到了国外,如中国菜、中国茶、中医针灸、中国功夫,及勤奋好学、刻苦耐劳的精神、文明礼貌的言行、注重孩子的教育等。外国人中有人对中国人持不好的看法,有的甚至别有用心、恶语相加。年初,加拿大多伦多市议员福特就发表了“亚裔人像狗似地工作”、“正在占居地盘”的言论;前不久,美国CNN(有线电视新闻网)的主持人卡弗蒂公开说,“过去50年里,中国人基本上一直是一帮暴民和匪徒”。这显然是不怀好意的诬蔑和攻击,理应受到海内外全体中国人的反击。但是,我们要看到,对中国人大放厥词者,只是极少数人,绝大多数外国人对中国人都抱的是尊重、友好,甚至赞赏的态度。在多伦多,我参加了一个政府办的免费英语学习班(上课期间,学校还免费为学员代管孩子),班上两位老师(一主教,一助教),祖籍分别是哥伦比亚和南非;九个学生,分别来自五个国家:四个斯里兰卡人,两个阿富汗人,一个印度人,一个巴勒斯坦人,一个中国人,真可谓“五湖四海”。大家相处得很融洽,每天早上一见面,都要打招呼彼此问好,学习期间也多互相帮助,从中我能感受到他们对中国的向往和对中国人的尊重。比如阿富汗籍同学和印度籍同学就曾一边打手势,一边对我说中国与他们国家是“neighbor(邻居)”;而老师奥力佳则喜欢泡一杯中国茶喝,有天还戴着一条缀有“康““爱”“福”“寿”“煌”等汉字字符的手链到课堂,向我询问这些字的含义。当我借助词典将五个字的含义用英文告诉她时,她显得特别高兴,让我教她这几个字的中文发音,并跟着读了好几遍。学习告一段落时,要搞一个“party”(聚会),大家集资,由两位阿富汗籍的同学为老师买礼物,她们买了一件起着绿花的长袖衫和一条白色的九分裤,看那产地,竟是“MADE IN CHINA”;老师奥力佳很喜欢,当即就换穿到身上。聚会开始前,奥力佳老师将一个上写“Presents the Outstanding Attendance Award to Jin Pang”的奖状颁发给我;聚会结束时,两位老师和几位同学还都再次对我说:“Very good,Pang Jin !”这当然与我平日注意守时、自律、认真学习、敬重老师、尊重每一位同学有关——没有想太多,只觉得这个班上就我一个中国人,我不能让人说中国人不好。

张:走到天涯海角都是中国人,都改变不了黑色的眼睛,黄色的皮肤,永远是龙的传人。那天听到以后心里酸酸的,我说庞老师终于要出去了!
庞:我之出国,主要是尊重夫人的选择,夫人的哥哥,也就是孩子的舅舅,六年前移民多伦多。受兄长的引导,夫人几年前动了移民的念头。技术移民的申请是2001年递交上去的,几年都没有动静,想着怕是不行了,没料想2007年2月却收到了大使馆的签证,竟然通过了!活到现在的年龄,对生活中的变迁已能够做到泰然处之、顺势而为了。我也曾有顾虑,咱是学文出身,母语是汉语,长期供职于报社,研究的对象又是中国传统的龙凤文化,出境到一个陌生的英语世界,长处怕就要变成了短处。在国外呆了几个月后,顾虑有所解除:一是加拿大是移民国家,提倡和鼓励多元文化,龙凤文化有望成为其中的一元;二是加拿大华人随着逐年移民,人数日渐增多,多伦多的华人比例现在是十分之一,温哥华达到了五分之一:中华文化的“市场”呈愈来愈大的趋势;三是互联网把全球联系在一起,呆在多伦多,照样可以关注中国,关注家乡,也照样可以做学问,搞创作,而且可以借助国外的图书资料——有些图书资料在国内是看不到的;四是过去对西方世界的了解,总是要通过媒介,现在则可以身临其境,可谓“零距离接触”、全方位体验。我的体会是,有这样的体验比没有这样的体验要好;对以中华文化为研究对象的人文学者而言,有西方文明的参照和没有西方文明的参照大不一样。比如,国内的人,尤其是一些将中国的负面情况看得过多过重的知识分子,常常免不了将西方社会想得太好。在西方社会呆一段时间你就会发现,西方不是天堂,世上没有净土。所以,我说中国和加拿大,各有各的好,各有各的不好。至于各有各的什么好,各有各的什么不好,我以后会根据自己的体验,一篇一篇地写出来,供大家参考。还有便是,我每年只在加国呆两三个月,大部分时间还一如既往地呆在中国,一如既往地干该干的事情。至于退休后如何,还有若干年时间,到时候再说吧。
张:这些年您平和了许多,也不再刻意追求什么,只是在做自己的事情,这种变化的原因是什么?
庞:原因是年龄的增长,阅历的丰富。以前年轻些的时候,曾经在一些事情上与人争竞,尽管当时有许多因素促使自己那么做,但现在回过头来看,还是觉得不值。当然,现在的认识是反省后的认识。生活往往就是这样,不做不知道利害,做了,知道了利害,觉得还是不做好,但你已经做过了。好在可以吸取教训。多年前我曾有“顺天命,尽人事,行大道”之语,研究龙凤文化的过程中又提出“容合,福生,谐天,奋进,和美”的精神,这些其实都可以作为做人做事的原则,起码对我自己的言行,有指导和框范的意义。

张:孩子们追星是因为好玩,好看,获得他们的快乐体验。作家里也有追星一族,这么大的年龄了,还需要吗?
庞:作家里有追星一族吗?我所了解的作家中,能够称得上追星族的好像还不多,起码我就不是。无论体育明星还是文艺明星,我好像都没有产生过“追”的兴趣,但好感还是有的。当然,我也不知道什么样的行为才算“追星”。作家中有喜欢看足球赛的,如陈忠实、贾平凹,他们也肯定喜欢某些足球明星,这算不算“追星”呢?至于年龄,我觉得不应该是问题,年龄小的人能追,年龄大的人为什么就不能追?这有点像爱情,她可以产生在任何一个年龄段,也就是说任何一个年龄段都有爱的需要,也有爱的权利。少男少女可以爱得死去活来,老头老太也可以爱得轰轰烈烈。我们以“容”的态度视之,不好吗?

张:您在网络方面是一位老前辈了,您怎么看待网络的发展?
庞:我在使用新工具方面的确动得比较早,1990年时开始用电脑写作,1997年创办网站,现在几乎是天天上网。我们的社会进步多了,但这些年最大的进步,在我看来,就是互联网的发明和普及。有报道说,中国现在的网民已达两亿,而且还在不断地增多。好事啊!多年来,我已不怎么使用“伟大”这个词了,但我愿意将这个词赠给互联网。别人且不说,就说我自己,发稿子,传照片,看新闻,读博客,查资料,与亲友QQ,和生活在地球另一面的家人视频,全靠方便快捷的互联网。网络使许许多多的地球人认识了我,也使我做成了不少无网时代难做成的事。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是马克思主义的基本原理,而生产工具又是生产力的核心要素,毫无疑问,互联网便是当今时代蓬勃发展、所向披靡、威力无穷、前景广阔的“生产力”。所以,我同意“互联网将改变世界”的判断。“民主是个好东西”,这差不多是大家的共识了。如何实现民主?争论了一个多世纪。现在,我们起码可以有这样的认识:互联网是民主的推进器。决策透明、表达自由、监督到位是民主的要素。过去,人们常抱怨决策不透明,指斥“暗箱操作”,说表达不自由,监督不到位。现在,网络将使不透明变得透明,使“暗箱”成为“亮箱”,使畅意的自由表达、广泛的舆论监督成为可能。所以,我说,伟大的互联网,将会把我们带到更文明的社会里去。

(2008年5月3日多伦多枫华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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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 进  著名龙凤文化研究专家、作家。中华龙凤文化研究中心主任,中华龙文化协会名誉主席。哲学学士、文学硕士。现供职于西安日报社,高级编辑。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国民俗学会会员,中国民间文艺家协员会会员,陕西省社会科学院特约研究员,陕西现代文学学会副会长,西安老子研究会副会长,西安文学研究会副会长。1988年起从事龙凤文化研究,其成果在海内外产生了广泛深远的影响。著作有专著《龙的习俗》(大陆版、台湾版)《创造论》《八千年中国龙文化》《呼风唤雨八千年——中国龙文化探秘》《中国的图章——说龙谈凤话麒麟》《龙起东方——庞进世纪龙文新作》《博大精新龙文化——以浙江龙游为例》《凤图腾——中国凤凰文化的权威解读》《龙子龙孙龙文化》《中国龙文化》《中国凤文化》及散文随笔集《兵马俑狂想》《慧雨潇然》《灵树婆娑》《大悟骊山》《卓立苍茫》等20余种。获中国首届冰心散文奖及省市各种奖项50余次,主持或出席相关论坛、研讨会40余次。在互联网上创建并主编有“中华龙凤文化”(www.cdragon.com.cn)网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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