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本文是著名作家高建群在凤凰卫视《世纪大讲堂》的演讲稿。节目播出后，在北京，上海、广州、西安、深圳等地引起强烈反响，美国等地的华人通过凤凰卫视联系到作家高建群，他们均表示对此问题的关注。

今天，在网络上，在西安之子网上，我们把高建群先生的演讲全文刊发。他说，你们是第一个发表全文的。感谢高建群先生这么看中西安之子网，西安之子网愿为保卫我们优秀的传统民族文化添砖加瓦。

现全文刊出高建群先生在风凰卫视《世纪大讲堂》的讲稿“游牧文化与中华文明”，以飨世界各地的朋友。
作者:高建群
（1）、向坟墓致敬

很高兴见到各位。对于这次讲演，我给自己的要求用尼采的话来表达：即，我有一个野心——用一句话来表达出别人一本书所表达出的内容，和一本书所没有表达出的内容。能不能达到是一回事，但是我必须这样苛求自己。我今天和各位交流的题目是《中华文明基因中的胡羯之血》。
我本来是一个小说家。可是，我不能明白，这十多年来，我为什么突然痴迷于这一种人类学、历史学、地理学领域的题材和思考。我常常觉得自己像一个女巫或者法师一样，从远处的旷野上拣来许多的历史残片，然后在我的斗室里像拼魔方一样将它们拼出许多式样。我每有心得便大声疾呼，激动不已。那一刻我感到历史在深处笑我。
我把我的这种痴迷悟觉为两个原因。一个是随着这些年我在西部地面上风一样的行走中，我取得了历史的信任，它要我肩负起一个使命，即把历史的每一个断章中那些惊世骇俗的一面展现给现代人看。另一个原因，则是随着渐入老境，我变成了一个世界主义者，我有一种大人类情绪。在途经的道路上，我把遇到的每一个人都当作我最亲的兄弟，我把道路上遇到每一座坟墓，无论是回族人的拱北、蒙族人的敖包、维吾尔人、哈萨克人的玛扎，藏族人的玛尼堆，都当作我的祖先的坟墓。当然这些还包括汉族兵团人的13连，还包括突厥人留在大地上的草原石人，还包括无名游牧民族留在阿尔泰山的古老岩画，还包括搂兰人那著名的千棺之山，等等。路经每一座坟墓或标志物时，我都向它们脱帽致敬。在那一刻我感到他们就是遥远的祖先，而我，是他们打发到二十一世纪阳光下的一个代表。
以上是第一节，叫《向坟墓致敬》。我将用二十四节的长度，完成这一次时空穿越，心灵旅行，思想飞翔。

（2）、中亚细亚高原

这里是世界三大古老游牧民族中，其中两个最后消失的地方。三大游牧民族是欧罗巴游牧民族，雅利安游牧民族，阿尔泰语系游牧民族。——其中后两者消失在历史的路途。欧罗巴游牧民族则跳下马背，开始定居，开始以舟做马，驰向那更为辽阔的蓝色海洋。今天的欧美人种，基本是欧罗巴游牧民族的后裔。
当一位名叫黑田的日本学者问英国人类学家汤因比，如果让你重新出生一次，你愿意出生在哪里时，汤因比眼望东方，以热烈的口吻说，我愿意出生在中国的新疆，那里是世界的人种博物馆，是世界三大游牧民族中，两个最后消失的地方，那是一块多么令人着迷的土地呀！

（3）、中国在世界上的地理位置。

在数千年的历史进程中，世界的西方首都是罗马，世界的东方首都是长安。这中间，隔着辽阔的欧亚大平原。在这块平原上，有高山峻岭，有湖泊湿地，有草原和干草原，有戈壁滩，有原始森林，有一条条河流。单以河流而论，俄罗斯草原有四条主要河流，它们依次是鄂比河，伏尔加河，涅瓦河，第聂伯河。然后向西，在欧亚大平原的西头，是多瑙河，莱茵河。而在欧亚大平原的东头，是中国古书上记载的乌浒河，药杀水，是中国的母亲河，塔里木河、黄河和长江。
然后在这块大平原上，生活着许多游牧民族，按照法国人类学家勒尼·格鲁塞的说法，他们以80年为一个周期，或向世界的西方首都罗马涌去，或向世界的东方首都长安涌去，向定居文明索要生存空间。
这块大平原将东方和西方隔开了。
人类第一次跃上马背，是距现在三千八百年时侯的事，按照蒙古族学者孟驰北老先生的考证，第一个跃上马背的是东方的匈奴人。
我在这里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我是想说，如果人类的历史以三百万年计，那么，它的隔绝史是二百九十九万六千二百年，它的沟通史是三千八百年。因为当人类跃上马背，用马或骆驼做为代步工具时，人类才有可能做跨越洲际的旅行。

所以，在人类漫长的黑暗的隔绝史面前，人类的沟通史简短到甚至可以忽略不计。

所以，东方文明和西方文明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文明，是两种在各自的蛋壳里孕育和发展而成的文明。这两个文明板块从一开始就不是一回事。

上面我说的是中国在世界上的地理位置。 下面我再谈谈中国本土地理中的农耕线和游牧线。

（4）、中国的农耕线和游牧线

伟大的北京，建城802年。它是女真人建的，或者换言之说是满人建的。女真金国建城后，称它金中都，后来成吉斯汗占领后，称它元大都。成吉斯汗登上元大都的城墙，俯瞰辽阔的华北大平原，慨然说，这么好的地方，让它长草，做蒙古人的草场。于是庄稼被割倒，牧草繁盛地生长起来。
这些年来，我在中国地面风一样地行走。后来发现，我其实是沿农耕线和游放线的交汇地带行走着的。我在走一个圆。

北京，再过来是大同。大同是北魏拓跋氏建都的地方——代州、代国、代来城。再往下走是太原一古并州，安置匈奴的地方，有着胡羯之血的李唐王朝的老家。再往下走是包头，古九原郡，昭君出塞的地方。再往下走是延安榆林。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再往下走是天水、平凉、古凉州，再往下走是固原，再往下走是西夏王李继迁，李德明，李元昊建立的银川城。然后，内蒙古高原，白山黑水。

这一个个城市象一个个的地理坐标和历史坐标。它们构成了农耕线与游牧线的交汇坐标。一部中国史书，许多的历史事件在其间发生。用台湾诗人席慕蓉在《长城谣》中的话说：城上城下争战了一部历史，夺了焉支又失了焉支。

（5）胡羯之血（一）

站在长城线外，向中原大地了望，你会发觉，史学家们为我们所津津乐道的二十四史观点，在这里轰然倒地。从这个角度看，中华五千年文明史，是以另外的一种形态存在着的。这就是，每当那以农耕文化为主体的中华文明，走到十字路口，难以为继时，游牧民族的踏踏马蹄便越过长城线，呼啸而来，从而给停滞的文明以新的胡羯之血。

传统的解释中，两千多年的主流话语中，是这样来判断事状，设制地理坐标，框定历史流程的。即，首先框定农耕文明、定居文明的地理中心，这个中心就是皇城。它大部分时间是在长安，然后或者在洛阳，在汴粱，在南京，在杭州，在北京。皇城在中间，皇城之外，便是广大的农耕文明定居文明地面。这些地面之外，是长城线，长城线外，是南蛮，北戎，东夷，西狄，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这对游牧民族是不公允的，它是不符合大中华概念的。按照司马迁的说法，按照于右任的说法，这些游牧民族同样是华夏民族。黄帝有四个老婆，四个老婆生了许多儿子，接着又有了许多的孙子，于是黄帝驾龙升天前，册封天下，将世界分成了七十多个国家，然后每个儿孙一个，让他们去管理。这些国家或在罡风凛洌的大漠荒原，或在温柔富贵的江南水乡。天长日久，他们的习性，相貌，服饰，便每每各异，形成我们眼下所看到的情况。司马迁认为匈奴人是夏后氏的苗裔。
有一种奇怪的现象。匈奴未代大单于，伟大的世界征服者阿提拉，将他的建在匈牙利布达佩斯的大帝国，取名叫“大汉国”。亦是于此同时，开始五胡十六国之乱的，居住在中国腹地山西离石的匈奴将军刘渊，将他的政权叫做“汉国”。北魏拓跋氏政权取名“魏”，大夏赫连勃勃政权取名“大夏”，西夏李继迁李德明李元昊政权取名“西夏”。他们认为自己是轩辕皇帝的后裔，在他们的心灵深处冥冥之中，有一种强烈的认祖归宗情绪。
多么好，靠两条腿走路，中华文明古国一步三踉跄，摇摇晃晃地从远古走到今天。这大约就是世界其余三个文明古国都消失在了路途，而中华文明古国 一直延续到今天的全部奥秘所在。
一言以蔽之，一部中华五千年的文明史，是农耕文明与游牧文明相与冲突相互交融从而形成的文明史。

（6）、胡羯之血（二）

有学者认为，秦是一个从西域过来的游牧民族。它先在甘肃礼县地面定居，建立国家，然后向东发展，进入关中平原，先建都在临潼栎阳镇，再建都咸阳，最后定都长安。蒙古族学者孟驰北老先生甚至认为，楚文化中亦有强烈的游牧文化色彩，罡烈的楚风的内在奥秘是，一支游牧民族顺汉江而下，直达楚地。中华传统文明的基础的完成和成熟，即儒、释、道三教合流的国家宗教，是在魏晋南北朝时代，由定都在山西大同的一个游牧民族拓跋氏北魏政权主要完成的。现今中国地面的三大石窟，云岗石窟，龙门石窟，敦煌莫高窟，就是在北魏时代奠定了它的主体工程的。
而李唐王朝身上本自就有“胡羯之血”。“胡羯之血”是陈寅恪老先生的话。在中国“胡”是对一切游牧民族的泛称，当然，有时又是专指，比如“东胡”、“稽胡”、“林胡”，等等。学者们认为李渊李世民的身上有鲜卑的血液，我完全同意这个话。鲜卑就是西域古族东胡，东胡为匈奴王冒顿所败，有一支逃到鲜卑山，于是以地名而名之。不过我想提醒各位的是，李家身上大约还有匈奴的血液，因为从汉光武帝开始，中央政权实行了一个“内附”政策，设河东五郡安置匈奴。李世民的家乡并州（太原），刘渊起事的离石，还有旷野中的城市大同，当时正是为匈奴人设的郡府。至元，世界的伟大征服者，一代天骄成吉斯汗，至清，雄才大略的努尔哈赤，则是纯粹的游牧民族政权了。
游牧民族在中华文明史上刻上了深深的足迹，这是确凿的事实，中华文明史中有一半的胡羯之血，这亦是确凿的事实。我们是现代人，我们是文明人。当我们站在历史之巅，站在时间的一个制高点上，瞻望来路时，不管原意不原意，你只有承认，是农耕文明和游放文明双重力量，支撑起了中华文明的大厦。

（7）、混血

按照人种学家向我们提供的说法。中国长江以南的人是马来人种，中国长江以北的人种是蒙古人种。当然一个种族的链条，从三百万年前走到今天，它早已混血。更何况许多的古游牧民族消失在历史的路途上了，我们有理由相信，他们的血液如今在现代人，在你我他身上奔流着。马克思说，民族交融是历史进步的一种动力。

（8）、西域以及中国的大西北曾经是一个大洋。

这个洋叫准噶尔大洋，现在的中国大西北，现在的中亚五国，土耳其，俄罗斯的西北利亚，当时正是大洋的一部分。大约在一亿五千万年至三亿五千万年以前的侏罗纪时代，地壳涌起，喜玛拉雅山系横空出世，水被赶走了，洋底露了出来。这洋底最初是一块的，后来在伟大的造山运动中，一座横贯东西的大山出现了，这就是天山。天山的隆起，将洋底一割为二。北面的那块洋底，人们叫它准噶尔盆地，而盆地中间包着一块大沙漠，沙漠叫古尔班通古特大沙漠，南面的那块洋底，人们叫它塔里木盆地，盆地的中央亦包着一块大沙漠，那沙漠叫塔克拉玛干大沙漠。
而那洋底大约积淀了许多的黄土，这时候有西北风吹来，于是黄土铺天盖地，纷纷扬扬，向东南抛洒，形成了现在覆盖甘肃、陕西、宁夏、山西、内蒙河套的西北黄土高原。黄土层最厚的地方在今天兰州近郊，我曾经用尺子去量过，厚度在五百米以上。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为后世的人们粉墨登场，造就了一个舞台。

（9）、冒顿大帝和独耳黑狼传说。

匈奴人早在公元前9世纪时，即见诸于中国的史书。而在公元前三世纪时，赵武灵王北出雁门关，开始了定居文明与游牧文明第一次战争。赵取胜。他的战利品是占领了今天的大同，并且从匈奴人那里学会了胡服骑射。后来在匈奴民族的历史上，出现过一位强悍的大单于，他叫冒顿，据说他的母亲梦见一只黑狼闯入牙帐，然后怀孕，于是他以独耳黑狼做他的令旗。女萨满跪在大地上说，赐一位英雄给匈奴草原吧，上苍！于是冒顿诞生了。我们能想见他骑着马，挥舞着猎猎狼旗，马背上挂一个用大月氏王的骷髅头做成的酒具，在西域地面风一样地奔走的形象。他曾给汉高祖下过一个文书，这就是著名的“冒顿文书”。他在文书中说，西域一十六国已尽归匈奴，提出要与大汉分疆而治的要求。他还曾经领兵将汉高祖包围在今天山西大同的白登山。汉军已经大败，剩下几百人龟缩在白登山，束手待毙，这时幸亏有宰相陈平，买通了冒顿的夫人，刘邦才得以逃脱。就是这个冒顿，还曾领兵，破了萧关，进逼到长安城附近，当部下问他，匈奴人的疆界到那里为止时，冒顿说，凡是匈奴人的牛羊吃草的地方，那里就是匈奴人的领地。
从冒顿文书中，汉王室首次知道了西域尚有如此广阔的地面和众多的小国，于是派一个叫张骞的陕西汉中人去探个究竟。这就是中国历史上的张骞凿空西域，或者说伟大丝绸之路的开始。
在汉王室与匈奴人长达二三百年的战争中，出现过许多的英雄人物和传奇故事。凿空西域第一人的张骞算一个。另一个大英雄叫班超。班超亦是陕西人，法门寺那个地方的人。班超正在未央宫里修撰汉书，这时一行大雁从天空鸣啾着飞过，班超将笔往地上一扔，说，大丈夫就该傅介子一样，轰轰烈烈一场，于是乎投笔从戎，率三十六人的使团，先到楼兰国，火烧匈奴使团，继而进入塔里木盆地，后来征服西域三十六国，屯兵那里，成为西域王。正是因了班超，汉王室以至后来中央政权在西域的统治，自此开始。
傅介子的故事是一个有意思的故事，远比荆轲刺秦要精彩许多。这个我们在后面专门介绍。
在和匈奴人的战争中，出现了许多的大英雄，李广、李陵、李广利、卫青、霍去病、刘寄奴等等。不过匈奴人的最后失败，武力讨伐只是一个方面，更重要的原因则是一个女人的出现。这个女人就是中国古典四大美人之一的王昭君的下嫁匈奴。
公元前174年冬天，冒顿死，据传说葬于天鹅湖中。下葬时成千上万只白天鹅遮蔽湖面，久久不散。天鹅湖是伊塞克湖吗？是斋桑泊吗？是塞里木湖吗？请知道的人告诉我。

（10）、悲剧人物李广利

我在这里把李广利罗列入英雄行列，读者可能会有意见的。因为正是他的畏敌不前，导致先锋将李陵被匈奴人俘虏。而正是司马迁因了为李陵的降事辨护，致被汉武帝处以宫刑。但是，从军事的角度讲，在匈奴人的诱敌深入面前，李广利是正确的，而李陵是不正确的。在此之前，李广利还有一次辉煌的用兵经历，即孤军深入中亚腹地，今天的乌孜别克斯坦，从大宛国里夺得三万匹汗血马。这就是汉武帝的汗血马战争。而李广利的下场更是悲惨，在一次征战中，已经成为匈奴人附马的李陵，诱李广利深入到大漠腹地，然后叫一声“你也有今天”，一刀斩首。
中国人把两千多年的同情心给了李陵和司马迁，作为我，我则在把同情心在给前两者的同时，也分出一部分给李广利将军。

（11）、傅介子千里剌杀楼兰王

楼兰是位于罗布泊岸边的一个绿洲国家。它从何而来，至今还是一个谜。楼兰傍边的千棺之山，被认为是皇家公墓。那里刨出来的二千多年前的楼兰女尸木乃伊，既不是黄种人，亦不是亚洲白种人（印欧人种），而是金发碧眼，典型的白种人。专家推测，这个文明古国，很可能是跨洲际迁徙而来的古老欧洲人种建立的。我曾经写过一本《罗布泊大涅磐》的书，书中我描绘罗布泊沧海桑田，山谷为陵的历史嬗变时，涉及到这件事。
那是汉武帝时代。话说老楼兰王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叫尝归，小儿子叫尉屠耆。前头有虎，后头有狼。老楼兰王将大儿子典给匈奴作为质子，小儿子典给汉王室作为质子（也就是人质）。后来老楼兰王死了，于是两个儿子骑着马星夜奔驰，赶去奔丧，赶去即位。结果匈奴人的马快，这样尝归做了新的匈奴王。结果丝绸之路因此堵塞。汉王室于是派了一个大剌客叫傅介子，率领二十个死囚，假扮客商，自长安城跋涉八个月，来到楼兰国。傅介子剌死楼兰王归，扶尉屠耆即位。这是一次成功的剌杀行动。较张骞出使西域晚一点，较班超出使西域早一点。丝绸之路因此得以疏通。楼兰则从此易名鄯善。据说傅介子后来率领他的敢死队，并没有回来，而是在楼兰傍边囤了一座新城，屯垦戎边。那座城叫米兰，如今还在，是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农二师一个团部的所在地。
我曾经写过一个中篇叫《剌客行》。讲的就是这个故事。

（12）、南匈奴大单于呼韩邪和北匈奴大单于郅支。王昭君。

公元前四十五年左右的时候，匈奴人分裂为两个大的部落。一个部落以今天的包头（当时叫九原郡）为中心，史称南匈奴，匈奴王是呼韩邪。另一个部落当在今天外蒙古的鄂尔浑河流域一带，史称北匈奴或西匈奴，匈奴王是郅支。两个单于都想统一匈奴草原，这样便每有战争发生。呼韩邪大约是一个有心计的人，他曾两次前往长安城求亲。这样，第三次，他便迎得了后宫美人王昭君出塞。致支大单于也去过末央宫一次，他走得少了点。
昭君美人这一天正在后宫闷坐，听得末央宫外马蹄得得胡茄声声，于是惨然一笑说：迎驾我的人来了。于是起身走出门外，主动请缨，要求下嫁匈奴。昭君是一位绝色的湖北女子。倾国倾城，入宫已经很久了，却还没有得到汉元帝的宠幸，是个处女。这其中有一个原因。后宫中的美人实在是太多，汉元帝让宫廷画师毛延寿，将她们画成画像，供他每晚选择歇息处。王昭君自恃美貌，不愿贿赂画师，因此毛延寿将她画成了一个丑女。听说这个叫王嫱的丑女愿意下嫁匈奴，也算资源利用，汉元帝也就乐得送呼韩邪单于一个人情，于是他给昭君封了一个名份，让她远去。待面见了昭君，汉元帝见竟是这样一个绝色美人，有些悔意。但是话既然已经出口，也就不好更改了。待迎亲的车马一走，元帝问清缘由，便将画师毛延寿杀了。
昭君从子午岭山脊的秦直道，横穿陕北高原，渡黄河，抵九原郡。先嫁呼韩邪单于，呼死后，再嫁他的继位者，二夫人的大儿子，接着，又嫁他的继位者的继位者，二夫人的二儿子。这就是昭君三嫁的故事。
昭君出塞，这样，南匈奴从理论上讲便成为汉王朝的附属国。汉王朝将郡治设在了九原。失势的北匈奴则割袂断义，日渐远离定居文明地区，开始他们悲壮的迁徙。

（13）、北匈奴悲壮的跨洲际迁徙。天之骄子阿提拉大帝的出现以及他建立的大汉国。

从郅支之死到阿提拉出世。这中间的几百年时间，对我们来说是为黑暗遮掩和混沌不清的。谁也不知道这支匈奴人是怎样穿越险峻的高山和湍急的河流，完成这一场跨越洲际的大迁徙的。仅就河流而论，他们穿越了乌浒河、药杀水，穿越了伏尔加河、涅瓦河、第聂伯河，穿越了多瑙河、莱茵河。他们穿越的路程较之《圣经·出埃及记》中的以色列人，要漫长上许多倍。他们是如何穿越的，多少人死在了路途，又有多少人在路途上出生，这一股洪水裹胁了多少人一起走，他们又将多少人留在了路经的地方，这些都是谜。土耳其的史书，俄罗斯的史书，阿拉伯的史书，西方人的史书，曾经零星地记载过这些伟大迁徙者的蛛丝蚂迹。换言之，这些史书只是在记载他们民族的故事时，由于这些草原来客的出现，楔入了他们的文明板块边缘，于是才偶尔地给一些零星的笔墨的。
中国的历史书只记载到郅支大单于在巴尔哈什湖边，为汉王朝北庭都护府副校尉陈汤所杀这一史实。郅支到这里，占了栗特国，然后反客为主，杀了栗特国王。郅支立足没有多久，陈汤尾随而来，破了栗特城，杀了郅支。于是乎这支匈奴人又继续向西走，从此走出中国人的视野。这是公元前36年的事。
北匈奴人当在黑海和里海，勾留过相当一段时间，后来由于这里的盐碱、干旱和极为恶劣的气候，才不得不拔起菅帐，向更湿润的西方继续走。匈牙利民族诗人悲多芬在他的民族史诗中吟唱道：我的光荣的祖先啊，你们如何在那遥远的年代里，从世界的东方，从黑海和里海，迁徙到水草丰美的多瑙河边，建立起我们的公国。
每天每天，那像桔红色大车轮子一样停驻在西地平线上的落日，一定给过这些草原子民许多的想象。当疲惫的马蹄和吱哑的车轮向前行驶时，他们并没有目的地。目的地只是远处的水草。逐水草而居是这些草原子民的生存法则。他们就这样一段一段地撵，一直走了这遥远的路。是夜，迁徙者围成一个圆，圆心生起篝火，妇孺们留在核心，强壮的士兵则枕戈待旦，一直到天明。
公元374年的时候，匈奴人这一支洪流，缠裹着欧亚大平原几乎所有的游牧民族，突然出现在多瑙河畔。
独眼的女萨满站在喀尔巴阡山上，向上苍祷告。她说：赐一位英雄给匈奴草原吧！我们将服从他和敬畏他，并尊称他为‘天子骄子’！在女萨满的祷告声中，世界的伟大征服者阿提拉诞生了。
大单于阿提拉出现在多瑙河左右岸。他中等身材，粗鲁扁平的头，强壮的身体，短腿带一些内罗圈，鼻子有些塌，眼珠深陷。看见过他的人说，当他站在地面上的时候，他是凡人，而当他跨上那匹鞍上挂着骷髅头酒具的马，挥舞着独耳黑狼令旗时，他显得高大和令人恐惧。
他们还说，当他的目光越过多瑙河蓝色的波浪，专注地注视着丰饶的欧罗巴大陆时，从山洞一样深陷的眼眶里射出尖锐的视力，能把最远的东西收入到视线中。他们还说，阿提拉在征服欧洲，并把欧罗巴变成一片废墟的时候，采取的是群狼战术。你见过一群饥渴难忍的草原狼扑向一头狮子时的情景吗？阿提拉率领他的草原上的兄弟们，扑向欧罗巴一座一座城廓时，采取的正是这种战术。

（14）、另一个女人又改变了匈奴人的历史。

敬诺利亚公主。美国的一部电影《上帝之鞭》的女主角。大约是公元434年的时候，阿提拉在如今的布达佩斯建立匈奴大汉国，公元441年的时候，向东罗马帝国宣战。阿提拉率领他的军队占领了大部分欧洲，最后强渡莱茵河，包围了罗马城。西方基督教世界面临毁于一旦。罗马皇帝已经弃城而逃。经罗马红衣大主教圣来奥做媒，罗马皇帝的妹妹敬诺利亚公主嫁给阿提拉。这是公元452年的事情。结婚日期是那年的7月6日。婚礼在罗马城外举行。这样阿提拉率军撤出，重回匈牙利草原。第二年，公元453年，正值盛年的阿提拉神秘死亡。大汉国随之土崩瓦解。阿提拉的四十几个儿子被一个个的杀死。阿提拉的一个儿子腾吉齐克，重回俄罗斯草原，希望来一次新的西征。后来兵败被杀。首级被长久地悬挂在君士坦克堡的马戏场里。高贵的游客指着头颅说：“瞧，从亚洲高原过来的牧羊人！他的父亲叫阿提拉，他的曾祖父叫冒顿，他们的故事将成为欧罗巴人世世代代的谈资和笑料！”
阿提拉是怎样死的，这成为一个永远的秘密，在东欧平原上，有一种鸟叫鸩鸟，鸟的羽毛有剧毒。我在《最后一个匈奴》中说，嗜酒成性的阿提拉，每天晚上都要喝得酩酊大醉，当敬诺利亚为他斟酒的时候，她从头顶高绾的发髻上取下羽毛，轻轻地从酒面上掠过。这样长此以往，阿提拉慢性中毒而死。小说家言，姑妄说之，姑妄听之，信不信由你。不过正值盛年的阿提拉确实是死了。
阿提拉被葬在多瑙河畔。三副棺材套在一起，一副铁棺，一副银棺，一副金棺，将他埋葬。士兵们从喀尔巴阡山上搬来许多的石块，为它筑起一个山一样高大的敖包。一个石块表示他生前杀死的一个敌人的头颅。这是对一个骑士最高的赞誉。
年轻的寡妇敬诺利亚，那时候已怀有身孕。阿提拉死后，匈奴大汉国灰飞烟灭之后，她并没有回罗马城，去接受鲜花和欢呼。而是由阿提拉的宰相带着，重回她的日尔曼故乡。她在那里生下了阿提拉的遗腹子，她给这个孩子取名叫恺撒，即希腊语“在不正常状态下出生的人”。这个孩子后来成为罗马皇帝。西方历史上有几个恺撒大帝，这不是最有名的那个，但是还是恺撒大帝。

（15）、消失在历史迷宫中的最为悲惨的背影

一个喧嚣于历史进程中的伟大游牧民族，一个曾深深撼动东方文明板块根基和西方文明板块根基的民族，就这样消失在历史迷宫中，进程的路途上。由于匈奴人没有文字，所以，他们的消失是彻底的消失，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来。
中国的史书只记载到北匈奴郅支大单于公元前36年，在中亚地面的巴尔哈什湖为汉王朝北庭都护府副校尉陈汤所杀的事情，然后就此封笔。
他们后来的经历，你得在土耳其的史书、伊朗的史书、俄罗斯的史书、匈牙利的史书、英国的史书、法国的史书中去寻找。但这些史书并不是专为这些亚洲过客而记，他们只是在描绘自己这个文明板块时，只言片字，谈到一个亚洲高原过来的牧羊人部落，擦肩而过的情景。
一个曾进入阿提拉帐篷的西方传教士为我们描述了匈奴人的形象。这也许是我们现今所知道的为数不多的对于匈奴人的历史记忆。记录说—— “匈奴人在残暴与野蛮方面是超过了人们所能设想的。他们戮破自己小孩的面颊，使长成瘢疤以防胡须的生长。他们有粗矮的体格，两个长大的胳膊，和一个很大的脑袋。他们的外表是可怕的。而且他们象畜牲般地生活着。他们的食物没有被烧煮和加调料，他们吃野草根和马鞍压软了的肉。他们不知道犁的使用，不知道定居的房屋、土房或木屋。他们是永远的游牧者，从幼小的时候就习惯了冷、饥、渴。他们的牧群随着他们迁徙，他们拽着装载他们家属的大车。是在这上面，他们的妻子纺着线和缝制他们的衣服，生育和抚养他们的孩子一直到成年。你问这些人是从哪里来，在哪里出生，他们是不知道的。他们的衣服包括一件麻料下衣和一件用野鼠皮缝制在一起的宽袖上衣。暗色的下衣腐烂在他们身上。他们除了不穿它时之外从来不知道更换。一个有前檐的帽或一个帽顶堆在后面的无檐的帽，加上缠在他们的长毛腿的周围的山羊皮，这就配备全了他们的行装。他们的没有式样和大小的鞋子不让他们走路。作为步兵则他们完全不适宜于作战，但只要一跨上马，则我们会说他们是钉在马的背上。他们的马是小而难看的，但它不知道疲乏，走时象闪电一般。是在马上度过他们的一生，有时骑着，有时侧身坐在马背上象妇女一样。他们在马背上开会，作买卖、吃、喝，甚至于把前身倒在马颈上睡觉。在战场上，他们袭击敌人时会发出可怕的叫声。如果发现有抵抗，他们很快地逃走，但以同样的速度再回来时，则一直向前冲击，推倒在他们面前的一切障碍。他们不知道如何攻下一个要塞和击破一个有防御的阵地。但他们的射击术是无可比拟的，他们能从惊人的距离射出他们的似铁一样坚硬和能致命的尖骨头制的箭。”

（16）、赫连勃勃为南匈奴画上了句号

当北匈奴在遥远的多瑙河畔，像历史的潜流河一样从地面上消失时，留在原居住地的南匈奴，也有同一刻消失。
前面我们说，中国历史上一个最为混乱，最为黑暗的时期，五胡十六国时代，就是从被中央政权以“内附”政策安置在山西离石的匈奴左部帅刘渊开始的。刘渊亦把他的政权叫“汉”，正如阿提拉把他的政权叫“汉”一样。
汤因比在《人类与地球母亲》一书中，曾经这样说：那些被安抚和安置的，留在原居住地的匈奴人，沉寂了没有多久，便又开始了叛乱，以实现他们世世代代对定居文明的占领梦想。
而匈奴人在中国地面的最后退出历史舞台，是以一个叫赫连勃勃的人为标志的。他是匈奴贵族，照他自己的说法，还是出塞美人王昭君的直系后裔，史学家们为他查家谱，说他是匈奴铁弗部。
他从九原郡，或者换言之，包头方向而来，然后在陕北的靖边，鄂尔多斯高原与陕北高原接壤处，建立了最后一个匈奴政权——大夏国。他历经六年，在这旷野上修筑起一座豪华都城“统万城”。取“君临万方，一统天下”之意。他先后占领了延安、长安，遂把这些地方做为他的陪都小统万城。
赫连勃勃大夏国后来为北魏拓跋焘所灭。
大夏国建国的时间是公元407年，灭亡的时间是公元431年。这里我们想起，远在地球另一翼的匈奴大汉国如果是以阿提拉之死为终结标志的话，时间是公元453年。
你看，南匈奴是431年，北匈奴是453年，几乎是同一刻终止了他们悲壮的身影，退出人类进程的舞台，然后便茫茫然不知其所终。
至此，人类历史上一个强悍的、震动了东西方世界基础的马背民族，退出了历史的舞台。他们那驰骋的身影，那猎猎狼旗，那女萨满的祷告声，也只作为人们的记忆留存。自然，他们那沸腾的血液，还在今天的一些人类族群中流淌着，但这与“匈奴”这个称谓已经没有丝毫关系了.
统万城，唐代的诗人叫它“赫连城”，当地的老百姓则叫它“白城子”。作为匈奴人留在大地上唯一的都城，唯一的历史遗存，目前，中国国家文物局正委托靖边县政府，向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申报其为世界人类文化遗产。

（17）、不羁的心

我们目光如炬，展望来路，完成了一次对匈奴民族的追溯，或曰猜测。这一切是在掌握现有资料的状况下做出的，因此它具有一定的真实性。但是它的真实性到底有多大呢？《金枝》的作者，美国作家弗雷泽说：“以今天人类的思维方式，来推测那些遥远年代的事情，也许距离真实很近，也许是谬之万里！”他的话是有道理的。但是，我们真是太想知道了，如果我们不去推测，又能怎么办呢？
匈奴民族是如此深刻地影响了中国人尤其是中国北方人的心理特征，性格特征，外貌特征。我在长篇小说《最后一个匈奴》中说，“一个生命在这块（陕北）高原诞生了，婴儿的第一声啼哭便带着高原的粗犷和草原的辽阔！”那一年（大约是2000年）的高考历史试卷中的第一道题，便是匈奴人最后消失的地方在哪里，标准答案是“陕西北部，山西北部，内蒙河套地区”。这个答案无疑是比较准确的。
当一个马背民族，从马上走下去，开始农耕劳作，开始与平庸的地形地貌为伍时，他的不羁的血并没有安静，一旦那“双桅贼船的桅杆在那遥远的海平线上出现的时候，他便狂喜地不顾一切向它奔去，什么也不能使它回头，（来蒙托夫语）”。将这话用给那些匍匐在地面上的昨日的骑士，不可谓不恰当。
这就是为什么我如此醉心、如此钟情于这个泯灭了的游牧民族原因。
（18）、略说诸多游牧民族。
中华文明大板块中，有许多的游牧民族。限于时间和篇幅，我不能一一道来。这对我是一种遗憾，这对读者是一种损失。那么以后再说吧！
我还锺情于北魏，这个游牧政权有着许多不可思议的历史举动和历史激情。上面谈到的中国封建时代的儒、释、道三教合流从而形成的国家宗教，就是在他们手中完成主体工程的，而敦煌莫高窟、云岗石窟，龙门石窟，这些佛教的标志建筑物亦是在他们手里完成主体工程的。
还有契丹辽国，还有女真金国。
还有那个沙漠绿洲文明的楼兰国。我曾经在罗布泊古湖盆呆过十三天，并且和最后的两个罗布人交谈过，他们一个叫热合曼，一个叫牙生。
还有南突厥，北突厥。
还有在青藏高原上像云彩一样忽近忽远的吐蕃。
还有那个李继迁李德明李元昊的西夏。
还有天之骄子蒙古人成吉斯汗。
自然还有建立大清王朝的努尔哈赤。
那么下来我再用简短的两节，谈谈西夏，谈谈成吉斯汗。

（19）、披着神秘面纱的西夏。

西夏王朝是怎么回事儿呢？西夏王朝一共建国200多年，今天的银川就是它建立起来的。它是一个羌族，古羌族生活在大小凉山那一带，有一天他们开始吵架了，一拨人说咱们随着黄河往上游走，看上游是什么风景，一拨人说咱们随着黄河往下游走，看下游是什么风景。往上走、往西走的最后成了西羌，往下游走的那些就成了东羌。往上游走的就到了黄河的源头，也就是今天的三江源。到了三江源以后，西羌里面有一个部落叫做“党项族”部落，这时开始强大起来了。
匈奴远遁，城内之空需要填补，于是党项人迅速强大起来。后来松赞干布文成公主的吐蕃王朝强大起来以后，从青藏高原走下来，向河西走廊发展。回鹘人也自西域东渐，进入河西走廊。于是晚唐王朝和北宋王朝，封党项人永镇朔方，以为缓冲。朔方就是北方的意思。
后来党项就一直往后撤退到河套地区，开始先到陕北，到了陕北以后到今天的米脂，然后分成两支，一支叫“河泽党项”，一支叫“南山党项”。再后来发展，他们想要跨过黄河另外建立一个都城，就到了今天的银川，建立了“中兴府”，后来称为“大兴府”。他们在强盛的时候曾经和金国、辽国，和当时的北宋、南宋抗衡，成为了一个重要的国家。尤其是到“李元昊”的时候它的疆域快到青海了，到黑城就是今天的内蒙古的额济纳旗，那边到了敦煌，甚至到哈密，这边到陕北延安，就那么大一块地面，就那么大一块面积。
后来他们被成吉斯汗所灭。由于成吉斯汗被西夏人射伤并死去，蒙古骑兵进城后屠城七日，把西夏的人全部杀光。然后又到了西夏的王陵。西夏王陵被称为东方的金字塔，蒙古人又把西夏的七座王陵全部掘开。这是很残忍的一幕。从此西夏国的文字也没有了，这些人最后都跑到哪里去了，都成为了谜，史书上说：“茫茫然不知其所踪。”

（20）、成吉斯汗——草原献给这个世界的伟大儿子

另一个游牧民族，成吉斯汗蒙古人大家都是知道的。这个民族现在还作为一个伟大的民族继续生活在21世纪的阳光下。有人问为什么这些游牧民族默默无闻的突然一夜间从大漠中走出来呢？我讲一个成吉斯汗的宰相说过的一句话。成吉斯汗问他的宰相说，怎么来界定我们蒙古民族？宰相说这样界定吧，凡是世世代代居住在毡房和帐篷里面的游牧民族都是我们的蒙古人。有这个做为界定以后，这样他每攻下一个游牧民族，这个游牧民族就成为蒙古人的一个部落了，就好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大。
成吉斯汗一开始的名字叫铁木真，铁木真就是铁匠的意思，后来成为成吉斯汗，成为天子骄子，成为一个伟大的统帅。我曾经写过一篇文章《成吉斯汗的上帝之鞭》，2004年出了以后当时产生了较大的影响，但是文章出来以后，有一个福建的学者写了一篇文章在《南方周未》发表，说成吉斯汗是一个暴君。后来我又写了一篇答辩发表在《南方周未》上，批驳了一下。成吉斯汗重要的意义在那里？在成吉斯汗之前，这个世界是孤立的，一个一个文明板块之间是孤立的。成吉斯汗在建立他的模跨欧亚的大帝国的过程中，他把这个世界变成了一个整体。我认为成吉斯汗可以毫不夸张的说，“这个世界可以以我为划分，就是我之前的世界和我之后的世界。”在成吉斯汗这个时代，整个东西方世界，包括刚才我谈到漫长的、广袤的俄罗斯平原变成一个整块了。

（21）、匈奴人，突厥人，蒙古人之间有联系吗？

最后我想尝试着回答这样一个问题。
这问题就是匈奴人、突厥人、蒙古人他们之间有什么联系，有没有承继或血缘的维系。这个问题很难回答，我尝试着回答一下。因为最近有不少人问我，包括一些高官。
我们看到他们都有一个重要的标志，这个标志就是以狼做为图腾。
那么这个狼图腾是从传说中的匈奴大单于冒顿开始的吗？因为我们知道，一个独耳黑狼闯入牙帐，从而有冒顿大帝诞生，这是匈奴传说。但是专家告诉我们，早在匈奴民族之前，苍狼已经是古突厥人的图腾了。
于是他们推测说，突然在公元纪年开始前后横空出世的匈奴人，他们也许是古突厥人，或者是古突厥人之一支。
关于蒙古人，如上所述，当成吉斯汗要求他的宰相，为蒙古人下一个定义时，宰相回答：“凡是世世代代居住在帐篷和毡房里的游牧人，都是我们蒙古人！”这个定义让成吉斯汗蒙古人迅速扩张，他们占领一个地方，那里即成为蒙古人的一个部落。（比如现在居住在阿尔泰山喀纳斯湖边的图瓦人，成为成吉斯汗的养马人一样）。
当初我翻阅史书时，曾很惊讶，匈奴冒顿大单于去年只有三万牙帐，即三万个家庭的百姓，今年突然增长到十万牙帐。他的扩张大约也是用这样的办法。
汉书上称匈奴人为“百蛮大国”。意思说它是由大约100个蛮族组成的一个混合体。
法国18世纪学者得岐尼在其《匈奴、土耳其、蒙古与其它的西方鞑靼人的通史》中说：“依照鞑靼族的常例，一部兴起，得到政权，统一各部族后，即拿自己的本族名称代表其余各部族。”得岐尼认为匈奴人即突厥人，即蒙古人。同时这三种人也可以总称为鞑靼人。
《匈奴史稿》的作者，已故人民大学教授陈序经先生在搜罗了大量的西方史料、东方史料，在做了对比和研究后，言之凿凿地认为：匈奴人无疑是蒙古人。陈老先生的说法自然也是一种说法。
因此我的判断是，他们是有联系的。包括血缘联系，相貌的联系，精神气质的联系，以狼作为图腾，以女萨满做为上天诣喻传达者的联系，等等。
我的解释不知道对不对？谨供参考。

（22）、结束语
这个以农耕文明为主，其间掺杂着另一半，即胡羯之血的东方文明板块，正在迈着左右腿，走着它的稳健的步伐。我们为中华民族祝福，我们为生生不息的所有的华夏臣民们祝福。中华文明的核心是大包容大和谐。英国人类学家汤因比说：这个经过数千年时间流程考验，至今仍郁郁葱葱的中华文明，他们所从事的事业，不仅对于他们自己的国家，而且对处于深浅莫测的人类历史长河关键阶段的全人类来说，都是一项伟业。（约16720字）